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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花鸟风月（2/4）

2 黄绿鹦鹉

二宫推着他略显破旧的蓝色脚踏车，兀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冷却下来的心脏和彻底冰凉的四肢末端，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寒酸又好笑。

绕了一圈路，放课后学生的身影已经渐渐稀少。年糕店和定食屋开始了晚市，黄昏中飘出甜甜的香气。二宫却并不觉得饿，他抬头看燃烧得厉害的夕阳，天幕的色泽太过绚烂，交融出脏脏的质感，比他胸膛中几乎要漫涌而出的颤抖的感情还要凄切。

他觉得自己有些糟糕，糟糕到需要短暂地忘却与一切与“相叶雅纪”这四个字扯上关系的事情。

平日里，放课后的二宫只需要和相叶挥手道别，从校门口走向反方向就好，而今天的他仿佛是被背后灵缠住了身，浑浑噩噩地回忆着自己那声黏黏糊糊的“雅君”。

二宫觉得自己的脑子是突然被烧得坏掉了。他迫切地好奇着现今相叶回家要穿过的这条路，甚至没作太多计算，就猫着背推着车，朝着与自家截然不同的反方向慢慢地走去，不一会儿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相叶的后脑勺。

他遥遥地跟在相叶背后，看着相叶微微低下头，听身边的女孩子讲话。距离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相叶的表情。但他觉得相叶一定是微笑着的，与他往常的表情如出一辙，温柔地注视着对方，带一点点狡黠，一点点欢喜，眼白几乎消失不见。

四周狂风大作，二宫站在沙地上，相叶和美月的背影渐行渐远，在暮色中变成微小的光。

他的呼吸道塞满名为相叶雅纪的散沙，哽在喉咙口，鼻腔和泪腺，令他无法发出半点声响。

然后相叶像是心电感应一般突然回头。

时间停滞，那个属于其他人的、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颜，一点一点浸入二宫心中的沙地，开出扎满尖刺的仙人掌来。 

蓝鲸大道是名为大野的吟游诗人前些年伫留此地时，为这条有着温柔线条的街道起的名字。虽然山风镇的大家总觉得这名字有那么一点蠢，但想起诗人可爱的小圆面包脸，又怎么也不舍得改掉。

二宫好像是要搁下什么东西似的，冰凉的手微微用力，捏住后轮刹车，沿着下坡的道路缓缓前行。

今天他回家的方向，正是相叶每天上学的路。他怀着暗涌的心绪，路过暮色中有些模糊的街景，一边混混沌沌地想着“这就是雅君搬家后每天看到的景色呢”，一边在心底暗暗怀念着床底下抽屉深处，相叶雅纪写上名字用了一半的草稿本，相叶雅纪丢在他家的游戏币，还有……还有自己撒谎说扔了却一直留存着的，满是相叶雅纪的相册。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回到了家。

二宫仿佛被抽空力气，仰面躺在床上，肚皮上摊着那本相册，用手臂捂住眼睛，不一会儿又觉得胃部隐隐约约地翻滚起来。

潜伏在他心底的那只柔软的小刺猬膨胀成巨大的海兽，带着浑身的酸楚和嫉妒在他的身体里游来游去。他放下手臂握成小小一拳，挨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像是害怕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令他的浑身上下都生满茂密丑陋的刺。

栽了呀。

说着要相信雅君之类的漂亮话，可是看到他和女孩子走在一起的自己，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不争气地生起闷气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气自己，还是在气相叶雅纪温柔得过了头。

二宫翻个身打开相册，翻过令他害臊的那几页挨着头挨着脸满眼天真烂漫的合照，倒数第二页是他们一起养过的那一对鹦鹉。

照片里眼尾一抹红的黄色鹦鹉乖巧地依偎在绿色鹦鹉的怀里，像是窝在令人温暖惬意的织物里一般，舒服地眯起了眼。绿色鹦鹉体型比较大，蛮横地占据着整个画面的大部分，晶晶亮的眼睛盯住小黄毛茸茸的头顶。

相叶爸爸摆弄着相机，两只鹦鹉黏在一起，纹丝不动。

一旁的小二宫对小相叶说，它们真像一对已经认识超级久的笨蛋情侣。

小相叶凑近他耳边，气音惹得二宫耳朵发痒。

“它们俩都是男孩子啦，你摸摸它们的屁屁试试……“

说完倒是记得自己先试试，然后直接伸手过来，嬉笑着作势要糊二宫的脸。

小二宫也忍不住笑，嘴上尖叫着爱拔八嘎，连忙往相叶爸爸背后躲。

鹦鹉是相叶爸爸为他俩买来的。

谁都想不通，明明离开花鸟市场前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说虎皮鹦鹉和牡丹鹦鹉绝对不能同笼，打起架来就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偏偏那只小黄在自己的笼子里整天无精打采，不叫不唤，也不肯接受喂食；小绿这边则是闹个不停，一有风吹草动就在笼子里惊得扑腾起来。

同笼之后却是皆大欢喜，该安静吃食的安静吃食，该叽叽呱呱的时候就说着一旁的愚蠢人类都听不懂的小话。桂花楼的客人们往来都不忘逗逗两只鹦鹉，再逗逗鹦鹉笼子底下两个膝盖挨着膝盖分享同一本漫画的小少年。

“你们的鹦鹉还没学会说话呀？”

“会的啦，”小二宫第一个觉得不服气，“美千代每天都在耳边叫着欢迎光临小心慢走，再笨蛋的鹦鹉也迟早会学会的，对吧雅君？”

小相叶也不服气，猛地站起身准备宣言不许欺负他家听得懂人话的小黄小绿，却忘了自己和二宫坐着一条木头板凳，害得完全没准备的小二宫一屁股跌坐在地。

小尖嗓委屈地爆发出来。

“雅君这个笨蛋！”

笼子里的小黄在这个时候突然开了口，冲着拼命忍住笑的客人叽里哇啦一通乱吼。

“笨蛋！笨蛋！笨蛋野郎！”

门口的这位一阵脸红，门内吃着饭的客人们一口麻婆豆腐呛住喉咙，爆笑出声。

已经长高的二宫趴在床上，抿着嘴带着淡淡笑意，凝视着相册里一对鹦鹉。

忍不住眼眶酸胀，有什么透明晶莹的东西快要一涌而上。

他们没能陪小黄小绿走完鸟生。某天相叶爸爸打开笼子清扫的时候，绿色的鹦鹉突然扑棱翅膀飞了出去，没来得及等等身后大声叫唤的小黄。

二宫总在想，那之后黄色的鹦鹉怎么样了呢。

他不太记得了。

一起制造出的许多许多回忆，都被时间冲刷得只留下模糊的印记，二宫只想着以后也能一直与相叶走下去，他们有说不完的话，有做不完的蠢事，有足够的时间来制造新的记忆，来填补他日渐成长分裂的心脏里透风的间隙。

他差点忘了相叶也走在一条名为成长的单行道上，背后是海沫、潮汐和冰冷的太阳，他们都没法回头，只能努力辨认着前方，一不留神就会轻易走散。

也许……也许蒙着眼睛的相叶会牵起别人的手。要么是美月，要么是晴香，或者是别的什么拥有可爱名字的可爱女孩儿，却唯独不会是他二宫和也。

他带着快要盈满眼眶的泪，沉重的心跳渐渐响彻整个身体。

他等不及了。

想把他的雅君一把扯回来，连带着过去现在和未完成的将来时间，封入一粒星沙中，悄悄地藏在他胸中生满仙人掌的沙地里。

即使在相叶满含着惊讶和遗憾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溃不成军的样子，他觉得也无所谓了。

二宫抱着相册蜷成一团，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少年破釜沉舟的勇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蹬着单车逆着鲸鱼大道而上，气喘吁吁地从卖花的爷爷手里接过那一束栀子花，二宫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

时间还太早，教室里空无一人。他浑身绷紧，坐在相叶的座位上。

整个脑子里都乱成一团，一会儿是国中卒业式上大大方方拦住相叶递出情书的美月，一会儿是对着群青色天空山脉大叫着“最喜欢”的相叶，一会儿是儿时被不良纠缠不放的时候，伸出比他还要细的胳膊拦在他身前，说一定会保护他的，他的雅君。

那会儿二宫在同龄人中还算是高壮的，顶着刺猬一样的寸头天不怕地不怕，没少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别的孩子争斗推搡起来。

少女一样被夸好看就害羞闹红脸的相叶雅纪，那样的相叶雅纪，却对二宫说，他会保护他。

他不想再做那个笨拙接受的二宫和也了。

几支栀子花草草扎成一束，安静地被二宫放在相叶的桌肚里，仔细看就能发现被呵护得一尘不染，没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甚至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然后一切都寂静。

直到听见相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说着小和我们去天台吃饭吧。

二宫视死如归的心情，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他想着如果他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就该失去自己最棒的幼驯染，最亲近的挚友，然后换来更多没有相叶雅纪的时光。

怎么想都是亏本生意。二宫在心里嘲笑自己。

但二宫想不到，相叶根本没有给他更多戳着便当思考做不做这单亏本生意的机会。

相叶的肩头是山风镇的一整片蓝天，或者说一整片倒过来的海洋。

蓝得有些刺眼的背景布下，相叶掰过二宫的肩膀对着自己，表情带着看不透的热情和坚定，定定地看进二宫心底。

“我先说。”相叶问，“昨天和君跟着我走了对吧？”

“我我……那什么，我最近在玩STK类的游戏。对。就是这样。想要体验一下。”二宫腾地一下卸了防备丢了决心，觉得自己的羞耻心被戳得生疼，眼角眉梢都要烧起来。

“和君真过分。”相叶不去戳破他别扭的暗恋对象。“我是偶然跟美月同路回家的。和君不喜欢的话，我会好好传达避开她的。”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如果和君心里在意着美月同学，就把花直接送给她好了，没必要对我觉得抱歉。”

“还思考了千分之一的其他可能性，”一鼓作气的相叶突然有些畏缩，“早上我看到小和给我的东西，那时候，变得特别地……特别地……怎么说呢。”

“好像变得更喜欢和君一些了，自己都不知道这该怎么办才好。”

二宫带着见了鬼一样的惊讶表情，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言语无法形容的狂喜，将二宫身体里那头悲伤的海兽一点一点瓦解，化成一群又一群白鲸游过相叶身后颠倒着的海洋。

相叶雅纪真是个丝毫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还没等他忍痛下定决心做出少年时代最勇敢的决定，就在他耳边先散播早就预谋好的不知道是谎言还是真心话还是其他的什么玩意儿。

一句表白裹挟着夏日一般无缘无故的闷热，冲得二宫有些头昏脑涨。

“喜欢。”

二宫在大脑反应过来以前，身体已经迅速行动，他努力咬着自己不听话颤抖着的牙，抬手捂住相叶的眼睛。

他说：“笨蛋，你先等等。”

tbc

写不出想要的感觉

下手ですみません。

鹦鹉.jpg大家都看过了，奈何一时找不到图（

对于这个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玩意的lo主来说

有人在看真的觉得超开心的！

如有撞梗请告知m(_ _)m